星夜

时间:2021-08-15 00:00:00 初三作文

“如果生活中不再有某种无限的、深刻的、真实的东西,我将不再眷恋人间。”——《亲爱的提奥》

一幅画而已。不大,草率的裱框,被挂在走廊墙的壁上。算得是一个隐蔽的角落?若非因为心情烦闷,我恐怕也不会走到这里。

那些挂在招摇地方的画总是有些拥挤,毕竟学生们的优秀画作太多了。相比之下,这幅小小的临摹作品独自放在这里,旁边是大片的墙壁留白,清冷孤独得让人不想久待。缓缓走近它,厚重的色彩和凌乱的色块,像极了一颗硕大的浑浊泪水滴落在皱巴巴的纸上,糊成尴尬的一团。我认得这幅画的原作,也明白后面牵扯的故事。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那一瞬间放弃思考,转身离开,步伐快得让我怀疑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咆哮着疯狂追逐自己。至于是什么,拒绝深想。

我是一个深深厌恶苦难与挫折情节的人,当然明白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喜欢,只是在我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看电影的时候,只要看到主角受到劫难的部分,总是下意识地快进,有时候不知不觉发现快进到一部电影接近尾声才肯停手,看着主角们劫后余生的欢喜,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坏的结局,不由得也开心起来,尽管我知道,这种开心是虚假的,就好像一个漂浮在半空的气泡,都不用戳,自然能爆破。不知道主角们在结局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只关注最后的结局便好了。所以很多时候,看书总是会刻意避免东野圭吾类的悬疑小说,更多选择村上春树类的散文,通篇都是平静的,没有多大起伏,好像结局是喜是悲也不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干脆就一点一点慢慢的通篇读完,反正时间都是要消磨在这些无趣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有时候常常在想,要是生活也可以快进就好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人生的进度条,不管是长或短,光标移过那些煎熬的部分直接拖到令人感到愉悦的部分该有多好。夸张地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想法。室友似乎有着无数烦心事以至于几乎当每一晚我对她说完晚安,关上台灯时,原本应该沉浸在大片黑夜中就能安静睡去,她却偏偏每次选在那个时候开始哭泣,与其说是哭泣,更像是将脸埋在枕头里尖叫,棉絮泄漏,变得沉淀的尖叫。起初我还会惊慌失措地跳下床去安抚她,颤颤巍巍地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一个拥抱,尽管她一边哭嘴边一直嘟囔着听不懂的西班牙语。时间长了越来越有些麻木,她一开始哭泣便带上耳罩,祈祷着那尖锐的声音不要再传过来,也祈祷她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要红肿着眼睛去和她的伙伴控诉着我的冷漠。所以每到晚上,我都恨不得可以用光标把这段时间毫不怜惜的快进过去,因为过程实在太痛苦。

以此为例,生活中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部电影的话,真希望能和导演谈一谈,将这些情节剪掉,我可不像《楚门的世界》的男主角,我没有多大的勇气去打破常规,去往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情节发展,我只希望能将那些厌恶的情节去掉而已。自认为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怎么想都十分荒谬,说来也可笑,我生活中很多时间都是在思考这些无中生有的问题,往往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可以的话,把思考的这几段也剪掉吧,太浪费时间了,拜托。

所以当我看到那副画的时候,我才会选择下意识地逃避,因为我对这幅画的原作不能再了解了。从我第一次在课本的书页上见到它时,见到那些星星在翻动,跳跃,一层一层将人绕进一个困惑的小圈,不明白出口在哪里。翻阅着梵高传记时,无法想象他怎么坐在阴冷的病房里,用着残暴粗旷的笔触,画出他眼里的细腻星空。一想到他每每推开窗,看到的夜空都是这么疯狂的踊跃沸腾,他作为一个艺术家会怎样兴奋。可惜,他没能保持住血液中的兴奋,后来几年因作不出画来被世人嘲笑江郎才尽,哪怕他的画在那个时代从没有被欣赏过。

关于他的逝因,全世界有各自的说法。我也因翻阅过他与他兄长的信件集而固执的自认为,他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的平庸。他生前大段人生都糟糕得一榻胡涂,可他无论在哪,脉搏里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能颤抖的手用最厚重的颜料涂抹。但是平庸扼杀了他人生最后的希望,他每天都在渴望着能有深刻的事情发生,不然他无法拾起画笔,无法作画。

也是因为他渴望生活的大起大伏和我完全相反,所以当我看到那跳跃的星空时会想着逃避。尽管我心中已经清楚,生活从不是电影,快进不了,移动光标的是命运而不是我。就好像室友每晚的哭声一般跌宕起伏,哭到后面总归要昏昏欲睡。所以,或许每件事情,不管中间有多么繁复,结局一定会平静下来。比如说,梵高最后平静的躺在金色的麦田里,说不定去寻找那一片星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