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推开窗户，就能很清楚地听见街上小贩卖矢车菊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很响，却很细，很尖，很悠长，就好像小城里不厌其烦流着的水。
我不是很喜欢花。毕竟，一个男孩子喜欢花花草草，会让人觉得有些虚假和恶心。所以，我也很讨厌这些在街道上叫卖花的小贩。他们总是破坏了巷子里的宁静。
譬如今天，我正津津有味地听着班得瑞不染尘俗的声音。街上的小贩却又很不识相地叫起来，“卖花喽！卖花喽！——”
“很吵啊！”我起身下床，狠很地撞开窗户，朝楼下喊了一声。
不知道是我感冒了的声音轻的可怜，还是马路上吵嚷的声音淹没了我的话语。那个极其讨厌的声音仍然继续着。
我生气，丢了随身听。匆忙套上件线衣，穿了鞋就气呼呼地下楼去了。
“卖花喽！——”我刚一打开家里的大门，一个卖花的小女孩便经过了。“哥哥，买束花吗？可美啦！是我爸爸今天刚刚摘下的！”女孩的口气里满是自豪。
“原来就是你在这里吵啊！真是的，你卖花就卖了，叫嚷地那么响作什么！吵不吵啊！”
“我……”女孩想要辩解，我一把将她推开，“去去去！别在我家门口！”说完，我重重地关上掉了漆的大铁门。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哥哥，哥哥……”小女孩使劲地敲着门，高声地喊着。
我没有回头，径直上了楼，不想理会那个卖花的女孩。
于是，我又继续伏在床上听起了歌。这回儿，的确安静多了。
可没过多久，窗户外面又传来了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哥哥，哥哥——”
我心想：小东西，你不会就缠上我了吧！真讨厌啊！真是的！
我只好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不耐烦地问，“小妹妹，你到底想干嘛？”
“哥哥，我只是想说，你的钱刚刚掉了。我捡起来还给你。”说完，吐吐舌头，调皮地对我笑笑，“没想到你这么凶啊！”
“啊”我一时愣在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乱糟糟的，很不是滋味。突然一下才缓过神来，想对她说声谢谢。
可是，半个谢谢都还没有说出口，一辆疾驰的出租车就，就……一声巨响以后，是腾空飞了起来的花篮，和满天飞舞的浅紫色矢车菊，…以及，苍白的公路上，在一点，一点延伸的血迹。鲜红，鲜红的，流淌，流淌……
女孩无力地永远睡在了这个充满烟尘的路上，不再喊着“卖花喽！卖花喽！——”血肉模糊的脸上，却凝住了刚才那个明媚的笑容，干净，清澈．．．
我突然很想念，那个秋天，街上绵长的卖花人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