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蝙蝠以俯瞰姿态从城市上空掠过，眸中倒映着整座沉睡的城市。
蝙蝠扑腾着双翅，一路滑翔到闪烁着红光的高塔上，像是在寻觅什么。就在蝙蝠呆头呆脑地探看四周时，远处楼壁上忽然亮起一盏灯火。
蝙蝠警惕地望着那扇窗户，黑夜辽阔无声，仿佛山洪般钢琴旋律奏响前一秒的寂静。蝙蝠一跃而起，夜空中响起了长长的哨声。
接着，更多窗户被光点亮，昏睡的人们相继吹出长长的口哨。
此起彼伏的长哨声后，灯光更迷朦的地方，不知谁吹起了小号。蝙蝠不知道那是什么旋律，却可以感受到其中延绵不绝的哀思。
我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呼吸。环顾四周，自己依然被关在冰冷的禁闭室里。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那帮人目前还在想办法从我脑袋里挖掘出与白茵的联系。我俩每天都要见一面，在他们的指令下接受各种测试。对他们来说，抹掉我俩的记忆并不是当务之急。关键在于找到我们被唤醒的原因。
这也是连续第三天，我梦见小号声。
我倚在墙上，试图在脑海中复原梦里的画面，一切却显得支离破碎。现在是夜里几点也不清楚，明天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男人说，当我离开这里时，将会变成一个新的人，一枚出厂纽扣，一颗水淋淋油汪汪的大桃子。
就在我隐隐感到一丝绝望时，一阵低语从墙壁缝隙中传来。我竖耳贴近墙壁，居然听见了白茵的呼唤。那是没有语句没有词汇的呼唤，但我仍可以感受到她迫切需要我的心情。我用力拍打了一下墙壁。
“白茵？”
“我在！”
“你可以听见我说话？”
“能听见！”
我俩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我只觉得墙壁缝隙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于是叫她一样用力击墙。拍打一阵后，墙壁纹丝不动。
我退后三步，用力朝墙撞去，整个人竟穿墙而过，直达白茵所在的禁室。我俩瘫倒在地，手指触碰的一瞬间，禁室墙壁发出一阵长长的呜咽。每当我的手指触碰白茵一下，那呜咽便像从深井底部传来。我下意识地牵起白茵，走到墙壁前用力一推，两人同时穿墙而过，来到了室外昏暗的长廊上。
长廊中央悬浮着一团白色雾气，正缓缓朝一头移动。我俩跟在它身后，直达长廊尽头。“叮”的一声，电梯自动开启。白雾先进，我俩跟上。再次“叮”的一声，电梯自动下降。标示楼层的数字从10到1，但电梯没有停下。依旧急速下沉，仿佛从太空返回地球的宇宙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
电梯门打开后，白雾飘浮到门外，瞬间消散。我和白茵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脚下只感觉到阵阵虚空。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大概一分钟，两三点萤火停落在我们肩头。很快，萤火越来越多，一如漫天的繁星。
白茵抬起脸望着四周的微光。
“难道这里是……”
“你梦见过？”
“不是梦见，是在资料上查到过相关传说。据说真理部脚下的黑暗地心里，有一个叫做‘信息冢’的地方。所有被抹掉的东西，都黏糊糊地‘死’在这里。它们已无法重见天日，只能以类似灵媒的形式在地下游荡。”
即是说，不被记录的绝望，同样混在这里。
我和白茵没头没脑地在萤火中乱撞。不多时，黑暗深处响起什么。我俩屏息凝神，竖耳倾听。那是若有似无的小号旋律。在微弱的律动中，还夹杂着长长的哨音。我们穿过飞舞的萤光，一步步向那个声音接近。
无数萤火从四面八方飞来，集聚在我们头顶。
白茵停步的地方，脚下是一本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