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丑——马戏团里最微末的一个角色。
我既没有表演马术的潇洒，也没有走钢丝的灵活，更没有驾驭狮子的威风。所拥有的只是一件臃肿的演出服和满脸的油彩。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我只能做着那些滑稽的表演。
可每一次都得绞尽脑汁，搞出一些新花样，来应付那些吹毛求疵的观众。
直到今天。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我面前的这帮人满脸凝重。
铁青的脸让我想起了那块用来架梯子的钢板。
是司空见惯了，抑或其他？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作为一名小丑，是的，尽管只是如此卑微的一个存在，能体现自己仅存价值的唯一方法，那就是，使观众笑。
为此，哪怕去死，也值得。
“殉道”，我脑海浮现出这个神圣的字眼。
我苦笑。或许，我还不配。
于是，我打开狮笼，钻了进去。
拍醒那只狮子。
对着它惺忪的睡眼，开始不断地挑逗。
可这懒东西居然丝毫没有反应。
于是我将颤抖的手伸向了它。
观众们全都屏住了呼吸，我能感觉得到。
一声怒吼！
那只狮子被我彻底激怒了。
我手抓着胡须，飞似地跑着。
终于，听见了席位上传来的窃笑。
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用来取乐的。
他们心安理得地俯视着一切．
从扬起的沙土中，我仿佛望见那只狮子因愤怒而扭曲了的脸。
就好像马戏团老板娘因演出收入少而责骂我们表演不卖力时的样子。
好玩的很。
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我纵身跃到了栏杆上，顺着它向上攀爬。
脚下，那家伙还在咆哮。
我顺势将一只鞋子脱下来，扔进了它的嘴里。
我听见了四周的狂笑。
我释然。
唯一令我后悔的是，
这下子，刻薄的老板娘又得从这个月的伙食费里扣掉这只鞋子的钱。
或许，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只狮子开始疯一般用它肥硕的躯体撞着栏杆。
我很纳闷，一般不是黑熊才这么做的么？
表演走钢丝的美丽的女郎，也就是我所倾心的，却爱上了表演马术的帅气小伙子的那位，
在栏杆外吓得惊慌失措，赶忙把我准备逃走的门给锁上了。
长着长睫毛的眸子合上了，红艳艳的嘴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朝她苦笑一下。
挥了挥手，尽管她看不见。
再见，祝你幸福。
我跳了下来，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
可那只狮子在用爪子比量着拍了拍我后，竟然不屑地走开了，
踱回狮笼里继续睡觉。
我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接着仰头向天，发狂似的笑。
——没想到被这畜生也瞧扁了。
良久，
整个棚子安静了下来。
我瘫坐在地上，眼神里满是迷惘。
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可偏偏没有眼泪下来。
头顶灯光绚烂，
照亮的，却是我内心最深处的悲哀，
是的，
那份浓稠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