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的细雨下了一夜。清晨，鸟叫声叩开我的房门。我嗅着泥土清新的芳香，踏上了那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忽然回想起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曾拉着我的手，从这里走向树林深处。
小时候的我一直不大喜欢奶奶。她身上总有一股炒菜味儿，而且毕竟是隔了一代的人，我们有什么共同话题呢？还有一次忘了是因为什么，她拿扫把抽我的大腿，大声地吼叫。
从那以后我常常躲着她。
可如今走在这条路上，所有的不欢似乎都释然了，定格在脑海中的只剩下当年从此走过时，她脸上荡漾着的幸福。尘封的记忆渐渐复苏，我一边暗自回想，一边后悔，为什么我从未察觉过她对我的好？
那艳丽的衣裳，如燃烧的火焰，在我的回忆中逐渐明朗。奶奶捧着一叠衣服凑到我面前，开心地问：“你哥哥要结婚了，你看看，我缝的衣服好不好看？”我伸手翻了翻，皱着眉说：“这也太艳了吧？”奶奶笑了：“结婚要穿得喜庆嘛，而且……”她神秘兮兮地一笑，转身回屋又拿出几件衣服，“看！这些是留给你结婚穿的，奶奶好不好？”我只是无奈地冲她笑了笑。
“奶奶，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那时亲自欢欢喜喜地为我穿上啊。”可惜这句话未能说出口。
奶奶一直很喜欢读书看报，虽然眼睛在日益模糊。每当学校发新书了，她总要津津有味看个不停。那次，她拿着我的英语书走到我跟前：“你跟我说说，这一段英文是什么意思？”我头也不抬就说：“不知道，您学那有用吗？”奶奶便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盯着课本，再没有看我。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但已知无法弥补。“奶奶？奶奶！”我声声唤着。记得她终于抬起头时，眼里竟无对我的责备。
想到这，我还是难过了。奶奶佝偻的身躯和曾经牵着我的那双满是皱纹的手，在我的脑海中无限放大。奶奶老了，老了。在我成长的同时，岁月的痕迹也无情地爬遍了她的全身。可她从未在意过，因为她心里有我啊。但她对我的好，总是被我不经意地遗忘，任其落灰。
我停下思绪，默默欣赏这雨后的树林。这时我才注意到，似乎一切都变得更加明亮了。大雨冲刷掉了叶片沉积的泥垢，就像奶奶对我甘露般纯洁的爱，洗去了我心中的芥蒂。
在这墨绿色的、梦幻一般的芳香中，温柔细腻的春雨又开始四处弥漫，裹住了整个城市。我站在人家的屋檐下，凝望着雨丝，忽然觉得像奶奶在流泪。
躲了这么久的雨，不知道，雨会不会难过。